小说叫做《吕洞宾手记》，是作者“伏而侃”写的小说，主角是杜烙冠陈炳坤。本书精彩片段：每到正月初五路头神生日，人们有迎接这位财神并且加以祭祀的风俗。后来，有人说，家家户户正月初五接财神，财神怎么会有那么多闲工夫，那么多精力，接受每一家的邀请？在这家吃了再到那家吃，他的肚子有那么大吗？他顾得上这么多人家吗？肯定是他只到先接他的那几家走走，稍微吃一点，就作罢了。大家想想，这样的说法，也是...
正月初四日，晴，西北风，微风，稍暖
所谓路头神，其实就是古代的行神，也就是旅行之神，在民间信仰中，他的职能是保护人们旅途安全。古代有人作长途旅行，亲友们送别，就在路边或者水边祭祀一番，这就叫“祖帐”。祖帐结束，他们就一起喝酒。这样的风俗，古代诗文中是不难找到的。
在古代，纯粹游山玩水的旅行是极少的，徐霞客是个另类，一般出门旅行，不是为了做官，就是为了谋生发财。即使是为了做官，古人有句俗话，说“千里做官只为财”，可见也多半是为了谋生发财。后来，商业逐渐发达，为了谋生求财出门旅行，就更加多了。因此，路神，也就是保佑人们旅行平安之神，就逐渐演变成了保佑人们发财的财神。
明天是路头神的生日。华东地区，特别是富城所在地长江三角洲地区，路头神信仰，极为兴盛，这显然和这里商业的繁荣，是一致的。每到正月初五路头神生日，人们有迎接这位财神并且加以祭祀的风俗。
后来，有人说，家家户户正月初五接财神，财神怎么会有那么多闲工夫，那么多精力，接受每一家的邀请？在这家吃了再到那家吃，他的肚子有那么大吗？他顾得上这么多人家吗？肯定是他只到先接他的那几家走走，稍微吃一点，就作罢了。
大家想想，这样的说法，也是有道理的，因为完全符合生活的常识。于是，这样的说法就传开了。为了能够迎接到财神，大家就争着抢在人家之前迎接。结果是，大家越来越早举行接财神的仪式，有些人就抢在正月初四的夜间就迎接财神了。清人蔡云《吴歈百绝》云：“五日财源五日求，一年心愿一时酬。提防别处迎神早，隔夜匆匆抢路头。”
吃完晚饭，我就出门溜达，看看现在大家接财神的风俗。
走在巷子里，凡是店铺，即使是很小的小店，几乎都在门口放个小桌子，小桌子上放几样菜，一个小酒杯，一双筷子，点燃了的香烛，而菜肴之中，必有鲤鱼一味。可是，小桌子上却没有路头神的神像。
这样设祭，别的鬼神，也完全可以享用的。我问这些店家，路头神生日是明天，为什么你们在今天就接路头，就给路头神庆贺生日了。大部分人回答说，“如果接得晚了，要被先接的人家接去的，真正的路头神就不来我们家了”。我又问，“你们这样早就接，确定能够接到真正的路头神吗”？他们说，“当然不能确定，不过，既然人家都这么做，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，我们也就照着做就是了。人家能接到，我们就也能够接到；人家接不到，我们即使也接不到，总不会亏什么啊”！还有的人说，“一年一度么，反正今天接了，明天就不用接了。早晚要接，早早接了，就早完事”。
人们从小时候开始，就接受“今天要做的事情，决不拖到明天今日事，今日毕”之类的教育，因此，任何事情，都想早点完成。特别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，人们都唯恐落后。可是，常识和逻辑，就往往被忽略了，圣人“过犹不及”的教导，很多时候，是不管用的。
也有几家，将家里供奉的财神像搬出来，放在小桌子上，接受祭祀。可是，这些财神像，没有例外，都不是路头神，而是赵公明，也就是大家熟知的赵公元帅。我问他们为什么祭祀赵公元帅，他们说，“不是接财神吗？赵公元帅就是财神啊！你怎么不知道”？我说今天要接的财神，是路头神，不是赵公元帅，他们说，“反正都是财神就行，管他是谁啊？有赵公元帅保佑，也就可以啦”！
我看见一家药店，老板娘也在摆祭桌。我向她道：“你们药店，也接财神啊？”
老板娘道：“这是必须的，人家要发财，我们也要发财啊！”
我问道：“怎么样能使你们发财啊？”
老板娘道：“那还不简单，药卖得越多，利润就越大，我们发的财就越大。”
我道：“这样说来，生病的人越多，你们赚得就越多，发的财就越大。是这样吗？”
老板娘道：“当然是这样啊！我看到一篇文章，说财神赵公元帅，本来就是瘟神。想来，他就是靠瘟疫发财的，让他成了财神菩萨。就兴他这样干，不兴人家这样干？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？再说，现在的医院，还讲究利润指标呢！”
我说：“看来老板娘还很喜欢学习的，这是非常好的习惯。财神菩萨赵公明，赵公元帅，早在魏晋六朝的时候，确实是瘟神，主管秋天的瘟疫。可是，他称为财神，和他曾经是瘟神的身份，没有直接的联系。你喜欢看书，不知道关于药店的书，有没有看过？”
老板娘说：“我没有看到专门写药店的书啊！如果有关于药店的故事，我肯定要看的。”
我说：“那么。我告诉你，古时候，有一家药店，门口贴的对联是：‘但愿人间无疾病，何愁架上药生尘。’这副对联，非常有名的。你们开药店的，怎么就不知道呢？”
老板娘听了，不做声。
这时，老板端着红烧鲤鱼，出来摆祭品了，我和老板娘的对话，他应该也听到了一些，就对我说：“我们希望多赚钱，并不是希望生病的人多，而是希望不是用于治病的药多卖掉一些。”
我问道：“哪些药，不是治病的啊？”
老板压低声音道：“例如，有些成年人为了增进生命活力用的那些药，你懂的，我们这里很全的。中药的，西药的，西洋的，东洋的，印度的，当然更多的是国货。片剂、丸剂、粉剂、饮品，男用的，女用的，我们都有，你要什么有什么。我们就指望卖这个赚钱。”
我对他说：“这些东西，不只是对身体不利，可能造成的社会危害更大。从各类报道看，再从情理推测，用这些东西的，不少是不正当的事情。说得好听点，叫‘超出婚姻的恋情’，说得难听点，也是传统的说法，那就是‘轧姘头’，是奸情。俗话说，‘赌近盗，奸近杀’。那些是危险的做法。你们卖那些药的时候，最好也要提醒买主，这也是你们的积善，给子孙积善。”
老板道；“那当然！那当然！”
我说：“你们多学习，多掌握中西医知识，多准备一些货真价实的补品，让老百姓吃了增强体质。你们出售的时候，对买主作些指导，切实地站在消费者的角度考虑问题，靠服务取胜，这倒是多赚钱的正确方法。”
老板道：“我们正是这样做的啊！”
我说：“那么，你们即使不祭祀财神，也会发财的！”
老板说：“借您吉言啦！不过，财神还是不能怠慢的，还是要祭的。”
至于没有店铺的沿街开门的人家，也有一些接财神的，但不多，绝大部分人家，没有接财神。我问他们原因，有的说，“我们是新富城人，老家没有这样的风俗”。有的说，“我们信科学，不信这个”。有的说，“我们信奉的宗教不兴这个的”。还有的说，“在我看来，这完全是多事！吃饱了没有事情干”。
路头神不会因为被祭祀而保佑祭祀的人发财，但是，这样的事情，也不完全是没有意义的。它能够给某些人些许心理上的安慰，人们也可以把它作为赏心乐事来看待。酒菜不会因为被当作祭品而减少，人们还是可以食用的。至于香烛，当然就被消耗掉了，但也不值多少钱，只是给空气带来一些污染。
这个风俗造成的最大的灾难，主要由鲤鱼来承当了。在接财神的祭品中，鲤鱼是必备的，不可或缺。这么多人家接财神，一时要消耗多少鲤鱼啊！有需求就有市场。很多做水产生意的人，知道这一天有这样的风俗，所以，会提前准备货源。鱼类养殖户和捕鱼的人，也会提早做好准备。按照常理，一斤以上的鲤鱼，才会被捕捉、食用，可是，这一天要用的鲤鱼实在太多，哪里来这么多一斤以上的鲤鱼？看看那些小桌子上摆放的鲤鱼，绝大部分是不到十五厘米！我看到至少有三条鲤鱼，才十厘米稍微出头一些！第一眼看到，我还以为是小鲫鱼呢，仔细看看，它的嘴巴是弯的，我才确认，真的是鲤鱼！这真是鲤鱼的灾难！这天，应该是鲤鱼的受难日，且年年如此！
那么，为什么接财神必用鲤鱼呢？因为“鲤鱼”谐音“利余”啊！人们以鲤鱼祭祀财神，给自己讨个发财的吉利。可是，这个虚幻的吉利，却造成了鲤鱼实实在在的灾难！
相传秦始皇筑长城，筑一段，倒一段，无法筑成。有个邪恶的巫师对秦始皇说：“有个神灵，不让陛下筑成这长城。陛下如果一定要筑，那么，必须杀一万个良家子弟，来祭祀这神灵，这神灵才会帮助您，筑成长城。”杀一万个良家子弟，这是何等的血腥！再说，在当时，全国的人口也没有多少，一万个良家子弟，对秦始皇来说，也是极大的一笔财富。
秦始皇尽管是暴君，杀人不眨眼，但是，听到巫师这样说，他还是犹豫了。巫师见秦始皇犹豫，就说：“有个办法，可以替代。那就是找一个姓名可以代表一万个良家子弟的青年，让他替代一万个良家子弟，我们把他杀了，来祭祀那位神灵，也管用的。”
秦始皇一听，大喜，就下令在全国搜查这样的人。某地当局，查到当地有个叫“万喜良”的人，就上报朝廷，朝廷下令立即逮捕万喜良。于是，地方当局立即执行这一命令。
万喜良侥幸逃出他的家乡，在异乡遇到孟姜女，传颂千古的凄美爱情悲剧，由此开始。万喜良被捕时，满腔哀怨，怨他的父母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，说：“阿猫、阿狗都好叫，为啥偏要叫我万喜良？”
我想，用于接财神的鲤鱼，临终之前，大概也会怨给它们这种鱼取名字的人，“为啥要叫我们鲤鱼呢”？
孔子的儿子出生的那一天，鲁国的国君赐给孔子一条鲤鱼。于是，孔子就给儿子取名为“鲤”，字“伯鱼”，来纪念他获国君赐鲤鱼这件荣耀的事情。如果孔鲤活到接财神风俗盛行的时候，也许，每到这个时候，他也会毛骨悚然呢！
我忽然想到，不知道佛教寺院，是否也在接财神？如果他们也接财神，那么，祭品之中，是否有鲤鱼呢？这简单，去看看，不就知道了？
我先到城隍庙，那里住着三个和尚。他们果然也接财神，可是，所用祭品，都是素的，更加没有鲤鱼。我问在祭桌旁边的和尚，为什么不像店铺那样，用鲤鱼接财神。和尚说，他们是和尚，受过戒的，不能杀生，所以没有用鲤鱼。如果路头神对我们的祭祀不满意，让我们赚得少一些，这是小事，但如果我们破了杀戒，这是大事——杀戒是大戒，破了就罪孽深重。利弊的权衡取舍，我们还是懂的。我听了，叹道，这真是“世间安得两全法，不负如来不负财”！
我来到水月庵，这是个尼姑庵。她们也在接财神。可是，她们的祭品中，似乎是有鲤鱼的。我上前仔细观看，到底是什么鱼。
在祭桌旁边的尼姑“格格格”地笑起来，说，“施主，您是不是以为这是鲤鱼啊”？
我笑道：“看样子像鱼，但不是鲤鱼。你们的烹饪手艺不错，煎鱼煎得两面黄。”
尼姑大笑，说：“施主，您看清楚啊！说我们煎鱼，用煎鱼祭祀财神，传出去，可不好听啊！这‘鱼’，其实是素鸡啊！我们用素鸡，细心雕刻成鲤鱼的模样，煎后用来祭祀财神。我们是出家人，在佛祖面前受过戒的。杀戒是大戒，我们说什么也不能犯这样的大戒。多少年的传统，接财神，祭祀财神，又必须用鲤鱼。我们没有办法，也只好用这样的办法了。这样，佛祖满意，财神也满意，两全其美了。”
我说：“西周以前，有以活人殉葬的风俗，后来，有人以俑来代替活人殉葬。按理说，这是个进步，可是，孔子说，‘始作俑者，其无后乎’！孔子认为，用俑殉葬，是对人类的不尊重，因为俑的形状像人。用这样的思维方法看待你们用素鸡做的鲤鱼形状食品祭祀财神，人们也可以得出否定的结论。因此，你们这样的作法，说不定财神也不满意，佛祖也不满意呢！”
这尼姑听了，不大高兴，撅着嘴巴说：“那我们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。他们不满意，就让他们不满意吧。至少，我们没有犯戒，少赚一点钱，也没有多大关系。反正我们是出家人。”
我对她说：“小师父，对不起啊，我是跟你开玩笑呢！你们佛教，不是讲究一个‘空’字吗？财神是空，佛祖也是空，要不然，财神爱吃鲤鱼，佛祖不准杀生，他们还不打起来？”
这尼姑被我逗笑了。
我很想看看，黄龙禅师和他的部下，在这个问题上，有什么创意。我来到青莲寺门口，那里有不少人在围观，我想，他们肯定是在围观祭祀财神。找个空挡，我挤进去一看，哦，果然如此。一张八仙桌上，放了很多祭品，是今天我看到的最为隆重、最为丰盛的祭祀。最为奇特的是，八仙桌的中央，放了一个大号洗脚盆，我踮起脚一看，盆中一条活着的大鲤鱼，正在艰难地游动！
围观的人众中，几个青年男女，正举着手机，在拍这大鲤鱼呢！原来，这大鲤鱼是青莲寺放生河中抓的，祭祀完毕后，和尚们会把这鲤鱼放回放生河的。
有人叫道：“看，水中还放了一些大蒜叶子呢！啊，还放了一把勺子呢！想来这是鲤鱼汤了。呵呵，这一盆鱼汤，足够路头神享用的了！”
呵呵，黄龙禅师和他的部下，他们的创新能力，实在是罕见的强大！这正是：
世间果有两全法，不负如来不负财！
城隍庙里那三个和尚，都是佛学院毕业的，但是，他们找不到正规的寺院安身，只能在并不属于佛教的城隍庙中吃斋念佛修行，看来，这是有原因的。
小说《吕洞宾手记》试读结束，继续阅读请看下面！！！
